整個廳堂的人都跪下來，場面極其壯大，好像他是天皇老子。我訥訥地站在一旁，“有什麽好敬仰的。”

“南國常年天寒地凍，布匹自然比口糧還要重要，而我又是最大的布匹商，你說沒了我，他們不得凍死在街頭？”華盡眠拍拍我的肩膀，以長輩的口吻教訓：“同為畫皮仙，你為什麽就不能轉動經濟頭腦。”

“這個，你又沒教給我。”師父教給我畫皮、吃喝玩樂彈跳等。

“什麽都不會還怎麽嫁人？”

“你還是先把自己嫁了吧……”兩只單身畫皮仙用得著互相數落嗎。

華盡眠少說也得四五萬歲，是眾多仙娥們鐘意的仙侶，但似乎沒有聽說過他任何感情八卦。很有可能是斷袖。我想起東海龍王每次看華盡眠的眼神，不懷好意，時不時還和他拿幾個小玉石玩來玩去。

後來我才懂那是雲玉棋，可以布下星羅棋陣，困人於無形。

一想到師父是斷袖，我默默為那些嗷嗷待嫁的仙娥們哀傷。下凡之前還有一個女子不辭辛苦來到雪山，為睹芳顏，但她似乎對我不太客氣，我用冰把她封個嚴嚴實實，後來也就忘記了。

“不和你耍貧了。”華盡眠很突兀地說：“我們出發之前還有一件事，那個信春手中有雲吞荔，是雲系法寶，可以救活死人。”

凡間還有這麽好的東西，不如把雲吞荔騙到手，我喜上眉梢，“冰凍荔枝一定很好吃。”

“……三界的人興許只有你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。”華盡眠扶額，感慨自己怎麽有這麽一個貪吃的徒兒，我已然隱身禦風，扒拉紅綢窗簾飛去沙和家。

順便再把嫁妝給她。我喜滋滋地想，這荔枝怎麽吃好呢，剝開冰凍還是整顆冰凍，多久時日口感最佳，這些都是很重要的細節。

沙家宅子仿官宅，除了清一色的瓊樓便是蘭亭荷塘，我尋了一院，淡白的梨花瓣鋪了一地，身著桃粉襦裙的信春正縫荷包，端然坐在石凳上，臀下露出鎖子錦坐墊邊角。

挑了一座假山著地，隨之而來的風揚起碎花瓣，踩上去猶如仙界的綿雲。我款款走向信春，她太過於專註，低頭縫著針線。

“這兩只鴨子怎麽花花綠綠的？”我左思右想也沒見過五顏六色的鴨子。

“白媽媽何時來的。”信春一驚，擡眼看我，訕訕解釋：“這是鴛鴦。”

原來是這樣，凡間總有女紅這麽麻煩的一門必修課，難為我久居雪山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
信春明明有了身子，卻是瘦了不少，我還未向她討教減肥秘方，她哎呀一聲，拿著銀針的手指冒血。

旁邊的丫鬟見了忙手忙腳亂，要去請大夫，我掏出荷包，拈出一小片白色的芍藥花瓣，伸去信春嘴邊，道：“吃了它就能止血，很珍貴的。”

她雖不解，還是含在嘴裏咽下去，手指恢覆從前的白凈。我把荷包放在石桌上，順便一屁股一坐，信春連忙叫人拿來坐墊，道天寒得緊。

我本不介意，在冰床上一睡就是兩千年，若不是怕凡人看到驚訝，我還想把現在的木床換了。不過信春的好意自然領了，我瞅著軟實的坐墊，是京城進來的，看來沙和待她不錯。

和信春聊了家常。她的肚子很大，我掐指算了算肚子裏的胎兒，命運多舛，正要開口和她提，她倒先開了口：“都說是酸兒辣女，我近些天又喜辣又愛酸的，可不知是什麽？”

“不會是人妖吧。”我脫口而出。

她怔了怔，訥訥道：“……為何不說是龍鳳胎。”

華盡眠以前說得對，同一件事情，我往往能七拐八拐想到別的地方。

“並非龍鳳胎，是個男兒，他日後必遭大劫。”我又開始口無遮攔，“你還是不要生下好，這個孩子既讓你背運，生下來也會危及他人。”

信春面色發白，我思忖自己說的是不是有些過了，便又加了一句：“也沒什麽大問題，可能只是株連九族或是無兒無女，**殺父。”

她緊張得抓住鴨子圖案的刺繡，薄唇輕啟：“那有沒有什麽辦法解決？”

“這樣吧，你不是有家傳法寶雲吞荔嗎，如若……”

未等我說完，她就打斷我的話，“不可以！”

我也不強求，日後她必定會求著我，嫁妝送到，話也送到，我息了院中的風，勸告她：“進屋子休息吧，外面太冷了，對胎兒不好。”

我著實不是一個什麽好人，嫁妝已送，話也帶到，坐等她兒子出生後來求我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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